引子 卧室里,总会有恰到好处的温度和湿度,温暖明亮。 不再会有寒冷黑暗、低矮潮湿的[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帐篷、狭窄的[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防潮垫、表面上落满水珠的[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睡袋、裤腿上沾满泥浆的[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 冲锋裤;更不会有帐篷外的鹅毛大雪。只是身体上的伤痛一时半会还好不了,提醒着自己刚刚经历的日子。嘴唇上也裂开一道道口子,一动就疼。由此更为沉默。 手边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这是在天山深处的那些日子里每天所渴望却遥不可及的东西。 可是人的精神状态是存在延时的。从天山深处走出来已然几天了,时空依然错乱。现实、回忆和梦境不断切换,感觉极不真实。睡梦中依然会梦到自己身处天山腹地的黑夜。不知是七天六夜的行程给我的印象过于深刻,还是被严重晒伤的脸和手让自己有了心理障碍。而且好像每次从[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新疆回来,身体和心理都需要一段时间来调养和恢复。 [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乌孙古道之行原本不应是今年的计划。三年前的十一我顺利地走完了夏特,再前一年踉踉跄跄走出了[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狼塔。如果一切顺利,乌孙本应是两年前就可以完成的一条线路。然而那时生活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大到生命轨迹都为之转了个大弯。乌孙之行便就此搁置下来。 我走狼塔和夏特都是漫步大哥带我的。漫步人称师爷,在新疆[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户外届是响当当的神一级人物,也是我非常尊敬和佩服的一位兄长。后来听朋友说一次聚会上他说星光一定会去乌孙古道的,一定会去。听到此,我不觉间泪流满面。一方面感觉世事无常,自己都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去新疆,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出去;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自己辜负了漫步大哥的信任。所以乌孙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结,我没法无视它,也绕不过去。 今年我决定完成这个约定。虽然依然只有自己。 这不算是一篇游记,只是记录一些想说的话。 雪谷——这达坂怎么还不到啊——远处营地的灯光 大雪下了一夜。
早上醒来天空放晴,峡谷已成雪谷。以此推断今天计划要翻越的包扎墩达坂应该已经成了冰雪达坂。我心里有点犯愁——对冰雪达坂我一向心存敬畏甚至畏惧,狼塔的经历让我至今印象深刻甚至心有余悸。攀爬陡峭的山坡,冰雪碎石和泥泞混杂,道路漫长而让人绝望,时刻紧绷神经,一不小心就可能滑落到山崖之下。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有句比喻可能不太恰当: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或者我们还是换句好听一点的吧——身在地狱,心在天堂。
雪谷泥泞的马道中,长长的穿越队伍在艰难前行。来自全国各地的人汇集于此,为了不同的理由,走上了同一条征程。三年前我曾经以为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不再会一个人行走;然而三年后当我最终到此,却依然无法面对那时的回忆。谈不上悲伤也谈不上感慨,更没有很多人想象中的豪情万丈。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是想走一些不普通的路,有一些不一样的经历而已。而不平凡的路总要付出代价,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又或者是更重的代价。面对一眼望去童话世界一样的雪谷——如果暂时忽略掉脚下的泥浆和冰冷的脚的话——我只是不知道心何所据地茫然。
三年相对安逸的生活让我的身体好像失去了很多适应能力。穿着依然潮湿寒冷的[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登山鞋在雪谷的泥泞中开始行走,海拔在慢慢上升,呼吸越来越粗重起来。我不断被后面的人超越,无奈却更多的是坦然。
眼望着一个垭口后又一个垭口,数不清走过了多少垭口,包扎墩达坂还没有看到。我问领队还有多远,领队说别问。我一愣,因为这是我总向别人说的话。换句话说无论他说真话说假话,对我都不会带来什么好处。于是我大概明白了,只是有些担心。因为走的慢就会晚到,就很可能要夜里跑路。而不管是上达坂还是下达坂,走夜路都绝对不是个享受,只有煎熬。更何况我早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愣头青,不分青红皂白就敢冲进山里以虐自己为傲。所以这时候其实我是没什么心思去欣赏雪谷的壮观的——换成别人我不知道会不会,反正我的记忆里这段风景几乎是空白,如果不看照片几乎忘了看到过什么。回忆里充斥着满是粗重的呼吸、艰难的跋涉,和脑子里仿佛永远望不见的真面目的包扎墩达坂。
走了快八个小时。下午六点多,我终于来到了包扎墩达坂下。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面前,顶部海拔高度接近3600米。远远地望见通往达坂顶的道路上已经有很多人在艰难地攀登,先头部队已经即将到达达坂顶端。此刻太阳西斜,金色的阳光洒向山谷和雪坡,反射出异常美丽的光芒。可我知道,这意味着黑夜即将降临——又要跑夜路了。而且根据经验八成是腻味人的冰雪碎石路——还是最腻味的被大队人马踏过的冰雪碎石路。
已经不太记得经历什么才登上了白雪皑皑的包扎墩达坂。记忆好像总是会在这种时候被抹掉一部分。只记得当我站在达坂顶上眺望另一侧的峡谷时,太阳早已落下,天空仅仅残余片点余辉,星辰已经显现。于是不敢有片刻停留,马上下撤,赶在天色完全黑暗下来前终于望见远处山谷里营地帐篷的点点灯火,谢天谢地可以稍微放宽心——因为你总算可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确认了方向,总比一条道跑到黑好太多。
下山的马道同样积雪,经过前面的人踩踏,加上天黑后温度降低结冰,几乎成了一条条冰滑道,稍不留神就会整个人滑倒,重重坐在雪上甚至溜下去撞到石头或者扔出马道。这种路不但费神且极费体力,因为你要耗费很大一部分体能用在不断刹车防止滑倒上,速度也就提不上去,同时还要不断用[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头灯搜寻道路的痕迹,心理上也很累。
一个其它队伍的哥们没有头灯,只能跟我一起慢慢向下挪。哥们听口音是[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北京人,在这个地方听到相邻城市的口音,那种亲切给心里带来一丝温暖和希望。
我是晚上十点多到营地的,累的不想说话。天已黑的彻底,头顶上是满天繁星。匆忙搭好帐篷喝了点热水吃了点汤饭,倒头便睡。
迷迷糊糊中,心里有个声音: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走乌孙?
不过这一天也有收获。营地里一个队伍里的小胖因为自己的帐篷坏了,过来问我能不能一起来拼帐。小胖是[color=rgb(88, 88, 88) !important]上海人,刚毕业不久,这次是辞职后来走乌孙的。谦逊而礼貌,热情真诚,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我对这个小伙子印象非常之好,也许是从他身上看到了从前的我的样子吧。后面几天我们同住一个帐篷,最终一起走出了乌孙。
对了,这一天星空很漂亮。然而你要我拍的星空,我终于没有力气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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