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声萦耳最可心

随州日报

●孙中文
　　三年前，我在长岗镇繁华的商业街地段临街面购置了一处蜗居。因为在远离主街的地方住久了，一下子竟适应不了那份“嘈嘈切切错杂弹”的喧嚣。
　　疫情期间隔离在方寸蜗居，除了在网上给学生授课，余下的时间，我常常滑开玻璃窗望着空寂的长街发呆，昔日那份人头攒动市声嘈杂，似乎一下子变得只可怀念不可触碰。猛然间意识到：那嘈杂的市声，那车水马龙人潮涌动，才是烟火红尘有温度的人间。自此，我便对街上的市声不再排斥与抗拒，反而生出许多亲切感，听着各种各样的市声，一天之内不觉得寂寞。
　　凌晨四点半左右，唰……唰……。环卫工人戴着头灯开始清扫街道了。长岗这几年的环境卫生做得好，市民的环保意识逐渐增强了。不止一次听到外地的亲戚夸赞长岗房屋统一的徽派风格和环境卫生，作为长岗人，我心里暗自高兴。是啊，长岗，青山可望，绿水可弹，宜居。
　　六点半，我楼下的汇裕新生活超市开卷闸门的声音，很准时。农商行和邮政储蓄银行的喇叭，反复宣讲着各种优惠政策，时刻提醒人们理财，声音甜美。
　　一辆面包车缓缓驶近，车顶小喇叭开讲了:“卖五香牛肉、牛头肉、牛肚子、牛蹄筋。”长岗深山放养黄牛肉，招牌响亮，已成为当地一大特产，远销武汉、襄阳等周边城市。专卖牛肉的店家每年都忙得不亦乐乎。
　　街边木板上刚摆上还冒着热气的猪肉，就围满了人。“卖土猪肉啊……农户喂的土猪，味道不一样啊!”这种猪使用传统养殖模式，出栏时间1年左右，吃起来更香。去年，长岗深山里一个猪场的土猪肉直销店已经开到武汉了，年收入过千万。每年腊月，随州市内的人、武汉人纷纷到长岗农户家购买土猪肉。
　　一辆三轮车驶来：“卖土公鸡……土母鸡……”又一辆三轮车驶过：“卖鸡蛋……土鸡蛋……农户散养的土鸡蛋……”只要沾了个“土”字的商品都好卖。
　　卖菜的江老六也开着小货车巡回叫卖：“卖鱼呀……大水库的鱼呀……”那声音充满自信，仿佛大水库的鱼，身价自然要高一些。清水鱼，当然受追捧呀，那味道确实不一样，不腥不膻不粘不碎，肉香汤鲜，回味无穷。
　　赛洋百货城人潮不断，大门外空地上停了一辆卖桔子的车。“广西砂糖桔……先尝后买，不甜不要钱。”
　　卖宜昌脐橙的商家刘涛的厢式货车边上，围满了人，他忙得顾不上吆喝，脸上满是笑容。
　　甜蜜的生活有人还在加糖，这不，卖糖的三轮车缓缓靠近，他用当地方言吆喝:“打行糖……卖麻糖……花生雪芝麻米子糖……”听起来满满的小时候的味道。
　　快到中午了，卖馒头的踩着点儿出场。“卖馒头……老面馒头……”我听了好几次才发现他的普通话发音有点不准，把“馒头”说成了“馒斗”。
　　三辆结伴而行的摩托车过来了。“收长头发，收旧手机，旧手机换剪子换菜刀。”今儿来的卖刀人更有才：“二十五元不算贵，台湾马上就收回，要问这是什么刀，赛过小李飞刀。”
　　菜场边一个卖生姜的销得快，估计与他的广告词有关：“卖生姜啊……刚下来的山东大姜，十块钱三斤!”
　　卖运动鞋的也用长岗方言吆喝：“卖运动鞋呀，断码的名牌。”
　　坐商们沉得住气，凭信誉和质量赢得回头客，从不吆喝。付大的豆腐不愁卖，远销武汉、襄阳，一到腊月，顾客差点儿挤破了门。
　　几大快递公司顾客盈门，最近，很多人往外地寄土猪肉、烟熏香肠、牛肉等土特产。
　　几大香菇出口公司也是红红火火，打好包的纸箱堆成山，筛选香菇的机器响个不停。
　　时近中午，洒水车又一次巡街，那音乐很好听，对了，叫《兰花草》，大洪山多的是兰草，还成立了兰花协会呢，洒水车配这曲子，合适。
　　市声盈耳，人间繁华。
　　我知道，街面上的声音是不会撒谎的，有多少种市声，就有多少种营生。每一种声音背后，都寄托着家人的希望。来自四面八方的乡音，在这里交汇成美妙的乐章，让我想起了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愿那些被生活所裹挟的脚步，慢一些吧；愿那些疲惫的心灵，都找到温暖的港湾吧。
　　这个冬天，我并未感受到有多冷，或许是被街上那热闹的场景感染了吧，市声嘈杂，人流如潮，笑声不断，方显人间喜乐。我想起了汪曾祺先生的散文《冬天》里的句子，也唯愿白天在街上的每一个行人，都能“家人闲坐，灯火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