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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会员 TA的每日心情 | 开心 2021-3-25 16: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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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6 天 [LV.2]偶尔看看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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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玉玲
离开故乡已经很久很久,在外漂泊的几十年里,故乡在我的记忆里已慢慢模糊,亲切的村落,亲爱的乡亲,温暖的热土,您们的轮廓已不再清晰,我责怪自己:“你把故乡玩丢了!”
七岭山像卫士,忠诚地守候在我们村子的门口,见证着故乡的发展,兴衰,见证了我们的成长,见证了故乡的花开花落,人来人往。
回故乡重走一遍那片生我养我的热土,已是我多年的心愿,虽然每年清明节回去给父母上坟,可总是匆匆来匆匆去,没能有时间好好感受你怀抱里的温暖,也没能好好端详养育了我十几年的您,那些村落,那些亲人,那些人丁兴旺,祖祖辈辈生活的,徐家湾,学屋湾,新屋湾,金屋湾,枯树湾,稻场湾,碾子湾,方家湾,陡坡湾,拦冲堰,我儿时生产队的组成部分。每一个湾子的画面,我还是能在脑海里勾画出来,十几年里,插秧,挑肥,担堰泥,锄草,一年不知道要去多少次,每个湾子的房屋结构,住了几户人家,每家多少人我都清清楚楚,我能数出两个辈份的人,十个湾子总共有118人,他们组成了一个生产队这个集体,这个大家庭。
我印象最深的两任队长,都高大魁武。
老队长当队长时,我还是孩子,他基本上没有怎么带领我做农活,在我印象中,他高大的体魄,光光的脑袋,古铜色的皮肤,一张国字脸,说话像打雷一样,冬天一件黑色的土布棉袄,总是敞胸露怀,一条裤子,总是膝盖上补丁摞补丁,只有冬天脚上才穿一双鞋子,后跟也被他拖成了拖鞋,总是啪嗒啪嗒地随着他行走如风的神态,把脚板拍得老远就能听得见是老队长来了。夏天就穿一条腰里用一根芝麻杆带子系着的大裆短裤陪他一整个夏季,从不带草帽的他,被太阳晒成了正宗的非洲人,两只白眼珠转动的时候,脸上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嘴上长年叼着一个焊喇叭,焊剌叭上挂一个鼓囊囊的黑色抽口小布袋,走起路来随他的身子一摆一摆地晃动着。背上,太阳烤得油光油光的,冒出的有油有汗,生产队的女人们都在背后说他是“腊肉”。
他性格豪爽,没有心计,说话粗喉咙大嗓子,记得有一次随母亲参加生产队的会议,百把号人都站在一个稻场上,他站在中间,讲着我听不太懂的话,但有一句话我至今记得:“要细水长流,坛娃口上要紧,到坛娃底里紧就不中了!”在我懵懵懂懂中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我问母亲:“坛子口怎么紧呀?紧不动呀?”母亲说:“就是把粮食细点吃,刚分工分粮的时候就不要吃得太快,后面没吃的!”
记得有一个乡亲对我说过,老队长太直爽,没有心计,生产队里的人跟他一起饿了不少肚子,在那个交公粮的年代里,上级下来统计田亩,别人生产队长少报水田数,旱地不上报田亩数,队里有了余粮,社员不饿肚子。我们老队长把所以的旱地水田如数上报,那年月产量本来就低,有时候还会遇上旱灾,公粮交完,队里的粮食就所剩无几,公分粮就会很少。为了这些社员们背后没少骂老队长的娘,其实他自已也是家大口阔,两个大人挣工分,五个正长身体的孩子每天都人眼巴巴地守在灶前找他老婆要吃的,万般无奈,每年队里捆完草头之后,就有人到田里捡落下的的惠子,老队长总是大声吼叫着不让捡。
有一次他老婆看别人都在捡谷惠子,她也是饱受小媳妇难做无米之炊的的难处,也到田里捡了一把,被老队长看到,把她大骂一屯,还当众打了她,其实他那种当众制止老婆不捡谷惠,一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二是要在众人面前起到带头作用。
这个粗心大意的男人,本来就不知道心疼人,他老婆平常也是像个小媳妇一样低声下气地在老队长面前做人。但当众打她,她可能也是实在是伤透了心,当天晚上,她跳进大堰湾的堰塘里,虽然当时救了起来,但过几天还是死了,只记得她死后安葬完毕,有几个人串了一个麻杆梯子,一半放进水里,地半露在外面,堰边烧了一堆火纸,那时候我还小,母亲不让我走近看,只是对我说:“那些人是给队长老婆喊魂的,不然,她的魂魄永远在水里坐水牢!”我远远地听到她女儿对着堰里的水反复叫着:“妈起来吧,起来跟我回家!”传说,一直喊到梯子上爬起来一个虫子为止,一天喊不上来,就要连喊三天!实在喊不起来,就向堰塘的水中撒几把铁屎和炒熟了的菜籽,让她不再找替死鬼。就是若干年后,这口堰塘里还会再死一个像她这么大年龄的女人,她才能起来!
老队长有好几天没来上工,也没有在生产队里大声吼叫,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从此既当爹又当妈地抚育着五个孩子。
这件事之后,他的背不再挺拔,冬天里棉袄会开出一朵朵白花,脚上的鞋因为没有后跟更是啪得山响,走路总是低着个头,他肩上承载118口人的温饱和希望,还有五个未成年孩子的抚养,最小的一个好像还是嗷嗷待乳,不知道他是怎么样胡乱地将五个孩子拉扯大的。
我十五岁离开故乡读书时他还是队长,高中毕业后回村时,他好像已不是队长了,是一个叫我们叫守强叔的人接替了他。从此,他在我拉脑海里慢慢淡去。
一年多后我离开故乡后,再也没有见过老队长了,他后来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也不得而知。今天想起他,是一位乡亲在我面提前到了老队长,他才在我脑海出现,不然,我也真不会再想起这位老人。
是这些在人们心中留下深刻记忆的老人们,召唤我重走故乡那亲切的路,这些记忆中的老人,有可能已是古稀老人,您们是否还在那曾经人丁兴旺的村落里等我?
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田园,故乡的一草一木,故乡的亲人,这些年里,我这位在外漂泊的游子,将自己放逐在一个人的孤岛上,活在自己的躯壳里,竟把故乡玩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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