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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论超版 随论编辑 TA的每日心情 | 开心 2022-6-6 12: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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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5 天 [LV.2]偶尔看看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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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红梅
小的时候,我家的团年饭总是在大年三十的清晨,因为奶奶笃信,年过得越早,第二年我们家就越兴旺发财。现在想来,大概是早饭吃得早点,就能多出半天到一天的时间,从容完美地辞旧迎新。
爷爷一定会在年饭后去阳沟坎上砍来一两捆柏树枝,劈好整个正月间烤火用的、做饭用的劈柴。柏树兜子是腊月间在坡上挖回来的,用新鲜的柏树枝点燃,柏树的香味儿便氤氲在浓墨的烟雾里,穿过黑灰的瓦缝儿,在空中绵延悠长。大概是取其长命百(柏)岁(碎)之意。
孩子的“年”,其实从腊月二十几就开始“过”了。小年过后,家里开始炸东西,擀麻叶皮子、裹婆豇豆圆子、裹糯米圆子,炸油条、炸三鲜、炸烧肉,忙得不可开交。我姐姐年纪稍大点儿能帮上点儿忙,哥、弟、我三小个就兴奋得屋里屋外乱窜,哥围着灶台开口就来:“招呼(当心)糊了!”“招呼发火!”有一回,油锅就真的着火起来了,最后用锅盖盖紧捂了一会儿才熄灭。此后,但凡家里炸东西,我爹就挑上一副箩筐,带我们三个上山打松树桩、捡松果。这难不倒我们,难倒我们的是爹的口算题,比如“挑了165斤木柴,一分五厘一斤,总共能卖多少钱?”“赶情(随礼)时扯了六尺布,一尺四角九分,共需要多少钱?”我总是算得最快最准,最后我爹不得不叫我把答案先放在心里,叫哥哥和弟弟两个比。不知不觉间,我们就捡满了两箩筐,老爹也不似平日里那么威严、可怕。这是一年中老爹最温暖亲和的时候,也是我童年的高光时刻。
拆猪头的事儿一般由我妈妈来做。猪头肉拆下来是很好的一盘“硬菜”,妈妈拆得很仔细,我和姐姐给她端煤油灯、打下手,碰到一块大小合适的“核桃肉”,妈妈会给我俩的嘴里塞一块。我是妈妈心尖尖上的肉,我最馋的就是妈妈刀尖尖上的这块“核桃肉”,至今念念不忘。
年三十的午饭和晚饭较为随意,团年饭剩下的一些肉菜肉汤,丢几个婆豇豆圆子和几片熟肉煮在土炉子上就是一锅香喷喷的下饭菜了。
晚饭照例是要喝些酒的,爹和爷爷会在饭桌上讨论来年的春耕。哪块田要换茬,哪块地要修整,猪啊牛啊,明年喂两头还是一头,如果爹和爷爷的意见不一致,最终还得听爷爷的。爷爷才是我们家的首领,因为年夜饭的公鸡头总是爷爷一个人吃的。小时候的我总以为爷爷一个鸡头一杯酒,是想把有肉的鸡身留给我们吃,看来也不全是这个理儿。
都说年三十晚上守岁,我家好像不全是。那时没有电视,过年那天似乎总是阴冷阴冷的,但如果你想早点钻进被窝,必须把奶奶吩咐的事儿一一干妥帖:屋里屋外的扬尘打好,清扫干净;对子(春联)要贴好;水缸的水要挑满,“挑水挑满缸,稻麦收满仓”;脸盆旁边还要放一个废水桶,因为从初一到初三,所有的生活用水不能泼地上,否则打谷场上就会遭雨淋等等。然后奶奶规整好初一待客的菜就睡了,她总说年饱年累。
噼里啪啦的鞭炮是午夜12点的钟声,就算没有手表,我爹也能准时从床上爬起来,带着我哥、我弟,在寒冷的旷野里点燃鞭炮与孩子们的欢笑,和山外的鞭炮声应和着,迎接新年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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